近日，北京市民林女士来电反映：她计划6月18日带家里两个孩子从北京飞往温州，在第三方平台查询某航班时发现，经济舱成人票价为407元，而儿童票价却显示为409元。“儿童票比成人票还贵，对未成年人的优惠政策取消了吗？”林女士质疑道。
儿童票为何与成人票出现了“价格倒挂”现象？航空公司的定价逻辑是否违背公平原则？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如何保障？记者就此展开调查。
“成人票400元，儿童票420元，这儿童优惠到底去哪儿了？”5月26日，家住北京市朝阳区的李琳（化名）计划带女儿端午返乡，却意外发现某航班儿童票价竟然比成人票价还贵。
类似情况并非孤例。《法治日报》记者近日调查发现，当前国内航线儿童票定价频现“价格倒挂”，部分航班儿童票价甚至高于成人折扣票。
受访专家指出，儿童票优惠是国家福利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国家对儿童群体的关爱重视。在民航领域，当航空市场的成人票普遍低于儿童优惠的固定比例时，儿童票的“优惠”制度实际上剥夺了儿童依法享受市场打折优惠的权利。如何让儿童福利真正落地？亟需政策动态调整与市场化手段双管齐下。
儿童票价高于成人
“同一航班，儿童票价比成人还高。”在李琳工作单位的写字楼里，她向记者展示了近期的购票记录：5月31日北京至西安航班，成人票420元，儿童票同价；2月2日西安至北京航班，成人票879元，儿童票880元。
记者查询看到，该航班北京至西安的飞机票，经济舱全价票是2960元。
在李琳看来，儿童乘坐航空客运等交通工具，应当享受优惠票价，但实际情况是，儿童票或者比成人票贵，或者和成人票一样，并没有体现出优惠，“太不合理了”。
来自天津的董先生有着同样的经历。他此前带上小学的女儿乘坐飞机从北京至乌鲁木齐，通过飞×旅行平台购买了某航空公司的机票，成人票价是2000元出头，儿童票价是2400多元。
5月23日，记者登录某航空公司官方App下单发现，上海至昆明某航班成人票566元，儿童票670元。记者致电该航空公司，其客服解释称：“如果销售的机票在五折以下，那么儿童和成人的机票价格差不多，但一些成人机票会有活动，所以有时候儿童票的价格会比成人高。如果销售的机票价格在5折以上，那么儿童票会比成人便宜。”
5月27日，记者登录某旅行平台，选择6月16日上海至海口某航班，显示成人票400元，儿童票880元。这时能否将儿童票换成打折成人票？记者就此咨询该旅行平台，对方回复称，有的航空公司不支持儿童购买打折成人票，具体以页面展示为准。
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认为，儿童票优惠是国家福利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国家对儿童群体的关爱重视。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航空客运等公共交通应当按照有关规定对未成年人实施免费或者优惠票价。
“当航空市场上的折扣成人票价普遍低于或等于‘优惠’过的儿童票价时，儿童票的‘优惠’不仅不能让儿童享受到，反而会成为负担，因为这种‘优惠’实际上剥夺了儿童享受正常市场打折优惠的权利。”陈音江说。
航空公司自主定价
我国儿童机票定价规则可追溯至1996年《中国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国内运输规则》，明确未满12岁儿童按成人全价票50%购票。
2004年，原中国民用航空总局对《中国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国内运输规则》进行修订，明确规定儿童按照同一航班成人普通票价的50%购买儿童票；婴儿按照同一航班成人普通票价的10%购买婴儿票，不提供座位；如需要单独占座位时，应购买儿童票。
到了2021年3月，交通运输部公布《公共航空运输旅客服务管理规定》，自2021年9月1日起施行，明确废止《中国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国内运输规则》及其修订决定。
《公共航空运输旅客服务管理规定》赋予航空企业更多自主性，比如承运人应当根据规定制定并公布运输总条件，细化相关旅客服务内容，其中包括婴儿、孕妇、无成人陪伴儿童、重病患者等特殊旅客的承运标准(承运人的运输总条件不得与国家法律法规以及涉及民航管理的规章相关要求相抵触)。
各家航空公司则在官方网站上公布了具体条件。
在国航网站上的“特殊旅客出行指南”中，有成人陪伴儿童的运输要求是，乘机时年龄已满2周岁但未满12周岁的儿童旅客，适用票价是国内航空运输按照同一航班成人普通票价的50%购买儿童客票，或可购买五折以外其他票价客票。
在南航官网上的“国内行程”部分，开始旅行之日已满两周岁、未满12周岁的儿童按同行成人普通票价的50%付费，提供座位……
2023年6月，中国民用航空局在对十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第5898号建议的答复中称，根据相关政策，已经明确儿童、婴儿乘坐国内航班，可以自愿选择航空公司在政府规定政策范围内确定并公布的其他种类票价，并执行相应的限制条件。
有民航业内人士向记者解释说，虽然各家航空公司规定儿童按照同一航班成人普通票价的50%购买儿童客票，但实际上航空公司并没有刻板执行该规定，一旦成人机票折扣价格低于50%，儿童票价一般与成人机票折扣水平一致，由此导致儿童票价与成人票价相同或略高。
中国民用航空局在前述答复中还表示，目前，国内航线票价以实行市场调节价为主，由航空公司根据市场供求情况自主确定具体票价水平，政府不作过多干预。同时，鼓励航空公司在上述政府规定的优惠基础上，给予儿童、婴儿更多购票优惠政策。
据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薄守省观察，从文字表面意义上理解，航空公司这种做法好像没有错，但是结合儿童优惠票规定制定的初衷，这种解释违背了合理性。儿童票享受半价优惠，这种规定当初也许没有考虑到成人票打折会低于五折这种情况，规定也不可能预先设想到所有可能的情况，只能在实施过程中一步一步完善。
实际票价再打折扣
今年5月，中国民用航空局《2024年民航行业发展统计公报》，2024年全年完成旅客运输量7.3亿人次，比上年增长17.9%。其中，国内航线完成旅客运输量6.6亿人次，比上年增长12.6%。
在陈音江看来，随着民航运输业的快速发展，民用航空市场确实呈现显著的大众化趋势。但作为公共服务行业，航空企业需要通过政策优化与市场化手段来平衡公众普惠性与企业盈利性，真正实现“航空为民”的公共运输定位。
他认为，相关政策原本是要让儿童享受到福利，结果有时不仅享受不到福利反而成为负担，说明这种优惠政策需要进一步调整优化。一方面，儿童机票定价应动态调整，可以按照成人实际支付票价为基准，设置优惠固定比例或浮动比例，避免儿童票与成年人票的价格倒挂；另一方面，航空企业要通过优化经营降低成本，通过提升服务赢得消费者认可，获得持续稳定发展。
“孩子坐火车、公交车都比成人便宜，希望航空公司出台政策规定，保证孩子坐飞机也有一定的优惠，比如不管成人票是否打折、打几折，儿童票都是成人票价的一半。”李琳建议道。
薄守省建议，成人票打折低于或等于五折时，儿童票应在成人票基础上再打一定的折扣，比如八折七折。可以由主管部门出台规定，或者航空公司制定相应的打折方案，保障儿童权益。
中国价格协会副会长、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许光建说，目前，民航国内航线票价以实行市场调节价格为主，各航空公司可以根据市场供求情况自主确定具体票价水平。同时，政府有关主管部门对儿童、婴儿等特定群体客票实施优惠政策，鼓励航空公司在政府规定的票价优惠政策基础上，给予儿童、婴儿更多购票优惠政策。但是，在民航市场的季节性和竞争方式多样化的大背景下，民航公司对这一优惠票价政策的具体执行情况可能存在一些差别。
“如何把国家对儿童、婴儿票价优惠政策落到实处，一是各航空公司要不断提高执行国家民航票价政策的自觉性，更好体现民航票价的公益性，不应以任何理由变相取消对儿童、婴儿等群体的优惠票价政策。二是各航空公司应当在公司官网上及时公布比较具体的规则及其变化，努力提高票价优惠的透明度，保障消费者的知情权。”许光建说，政府有关主管部门应加强市场调研，及时回应消费者合理诉求，不断完善票价优惠政策，鼓励民航公司在市场竞争中细化票价优惠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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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磊 王宇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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